胡一平

 

第十四章

在太和殿——谁料魁星高照连捷皇榜中状元

举行完了殿试以后，就进入由皇帝亲自宣布登基进士名次的典礼阶段了。这样的盛大典礼，要分别举行两次，才能完成朝廷规定的科举程序。

第一次的典礼称作“小传胪”，即在五月二十七日的黎明之时进行，届时所有新科进士们都聚集在乾清门处。此时的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待，因为需要等待皇帝进行了祭天仪式后返回这里才可以开始。

所以正式举行典礼的时间，应是上午八点鈡左右，并由光绪皇帝亲自出席。对于王寿彭来说，这可是自己平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皇帝的神采，那种无比的欣喜和优越之感油然而生。在他的眼里，皇帝当然是至高无上，是整个国家的代表。自己能够在这里叩拜皇上，目睹天颜，接受皇上的肯定和赞扬，当然就是一种无比的光荣。

想想自己来自遥远的潍县，在当年的潍县城里，自己感觉到潍县曾经是那样的广大。只有踏上了前往开封的道路，才见识到了祖国的河山，见识到了路途的遥远。即使这样，也发现省城开封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，虽然号称六朝古都，但比起潍县城来，只是更大了一些而已。然而自从自己到达北京以后，着实被这里的博大壮观深深地震撼了。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，那些数不清的街道，若是没有人带领的话，肯定会迷失了道路。

更令人着迷的应是皇城皇宫，用高大宏伟、金碧辉煌来加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。放远望去，简直就像自己过去想象里的天堂一般。还有不少地方，竟然超过了自己所想象的天堂。回想自己的家乡潍县，也曾经是富庶荣华的一方宝地，多少官宦大户人家，多少商贾豪绅宅第，真是历朝历代人才辈出。然而其中有多少人得以进入过皇宫，得以朝见过皇帝，即使数都数得过来……可是自己不但做到了，而且还有了辉煌的前程。

还有自己的出身，那种贫困的阴影刻骨铭心，简直就是印在了脑海里一般，不但时时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，而且也时时激励着自己发奋的读书，这才走上了青云之路。古诗中说得太好了：“别人怀宝剑，我有笔如刀。朝为田舍郎，暮登天子堂； 将相本无种，男儿当自强……”这些名句，分明不都是说得自己么？想到这里，王寿彭的眼睛里，已经闪烁着了激动的泪花了。

此时的读卷大臣，便开始向皇帝进呈殿试前十名的名册，这一时刻自然显得格外庄重，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望着，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似的。拆开卷宗的弥封后，由军机大臣监视唱名。此时此刻，读卷大臣读到的第一名，便是王寿彭……

谁都清楚，尽管现在还没有第一甲的三个名次，即状元、榜眼、探花的获得者。但熟悉和经过科举的人都已经明白，从小传胪典礼公布的进士前十名名次中，就已经昭然若揭了。没有特殊原因的话，其状元当然是前十名中的第一名了，对于王寿彭来说可谓非君莫属。这时的王寿彭，涌上心头的激动和喜悦，用登峰造极、无以复加来表述，应该恰如其分。

多少年来，他醉心科举的最大愿望，就是能够有朝一日进士及第，从而建功立业光耀门庭。没想到事情的结局，竟然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，原先只是梦想成为一位进士，现在居然就要登上了状元的宝座了，真是祖宗显灵，苍天保佑啊。

事情的发展也充分说明了，一个人只要持之以恒的刻苦努力，就必然有所收获，这就是锲而不舍金石为开的道理，也就是说成功的大门是为有志者敞开着的。此时此刻的王寿彭，别提有多么风光了，完全称得上科场连捷真幸事，谁料皇榜中状元啊！届时，尽管朝廷还没有正式宣布癸卯会试的头名状元究竟为谁，但大家的目光都已经齐刷刷的直射到王寿彭身上了，热情的道贺可谓不绝于耳。这些难忘的时刻，使这个昔日里的穷孩子，犹如跃过了龙门那样精神焕发，满面春光，真是另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啊。

第二天，即农历的五月二十八日，为朝廷举办癸卯会试中最盛大庆典，历史上也称之为“大传胪”。按照朝廷惯例，在举行殿试两天之后，由皇帝亲自召见新考中的进士。这时凡是考取的进士都要身着公服，头戴三枝九叶冠帽，恭立在天安门前听候传呼。然后由王公大臣引导进入太和殿之中分列左右，肃立恭听宣读考取进士的姓名、名次。

这次的召见宣读，应是整个科举考试的最后决定。一旦宣读名次就不会再做变动。这样的一项重大典礼仪式，便被称作大传胪，亦可以称作“金殿传胪”。因为在汉字里面，“胪”字表示的是陈列的意思，故而古代的“传胪”二字，便成了一个专门词汇，就是依次唱名传呼，进殿晋见皇帝。

凌晨三点钟，所有进士们便来到了太和殿中，行过三拜九叩大礼之后，便由礼部堂官进呈宣读：本次会试的第一甲第一名即状元王寿彭；第二名即榜眼左霈；第三名即探花杨兆麟。同时宣布了第二甲，即赐进士出身的138名；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174名。

宣布结束后，太和殿的内外便奏乐欢庆起来。演奏的当然是皇家宫廷乐队，王寿彭和所有的进士们可谓大饱眼福。庆典仪式结束之后，这时的三鼎甲，即状元、榜眼、探花被引之长安门处，在那里更换补服，带上挂珠，簪花披红。此时的王寿彭当然焕然一新起来，不但人们一口一个状元的叫着，而且每每被排在最前面，俨然这次盛大癸卯会试的代表性人物。

第二天，他们便被安排到了顺天三堂，在那里参加了朝廷安排举行的盛大宴会——恩荣宴。历史上的恩荣宴也被称之为“琼林宴”，是为殿试后新科进士们举行的盛大宴会。

追溯历史还会发现，琼林宴起始于宋代初期。当年宋太祖十分重视科举人才做出的规定，故而规定在科举殿试后，由他亲自宣布登科进士的名次，并赐宴庆贺。而当时的皇家赐宴，一般都是在著名的琼林苑中举行。琼林苑是设在宋都汴京、即现今开封城西的一处皇家花园。园林风光极为优美，故而在这里举行的盛宴令人羡慕向往，因而便有了琼林宴之美誉。

关于琼林宴盛大规模和热闹程度，宋朝中过状元的文天祥，曾经写过一首著名诗篇，可谓脍炙人口，即《御赐琼林宴恭和诗》。里面描写琼林宴盛况的句子可谓有声有色，读之似乎给人以亲眼目睹过的感受一般：“奉诏新弹入仕冠，重来轩陛望天颜。云呈五色符旗盖，露立千官杂佩环。燕席巧临牛女节，鸾章光映壁奎间。献诗陈雅愚臣事，况见赓歌气象还。”

然而到了元、明、清三代，其国都已经不在开封了，皇宫里面也没有琼林苑，所以便将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这种盛宴，改名为“恩荣宴”。也就是要新科进士们不要忘记皇家恩典，珍惜所得荣耀的意思。这样的改动，虽名称上有所不同，其仪式内容却大致不变，因此尚有不少人还是将这一盛宴统称之为琼林宴。

这次癸卯科举的恩荣宴，于殿试揭榜之翌日举行，不但考中的所有进士们参加，而且还有读卷大臣以及受卷、弥封、收掌、监试、印卷、供给等官员们参加，规模相当之大，就像后来举行的国宴一般。

在宴饮的时候，乐用皇家乐队演奏经典乐舞，内容是棫朴诗五章之乐，听来十分庄重古朴，美妙悦耳。棫朴诗五章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《诗经》里面的一首传世名诗，内容是歌颂周文王郊祭天神之后、领兵伐崇的故事。里面极力歌颂了周文王的仪态端庄，用人得当，征伐诸侯，治理四方之丰功伟绩。

按理来说，朝廷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，皇帝应该亲自到场，主要是向进士们赐衣物、发给旗匾银两等。可是在这次恩荣宴上，光绪皇帝因为身体欠佳没有到场，而是委派大臣。所以整个过程都是大臣们主持下进行的。在这样的盛宴上，菜肴可谓极其丰富，很多都是王寿彭从来没有见过、甚至没有听说过的山珍海味。就连饮用的酒也是宫廷所造，特别的清香甘醇……

王寿彭平日里就酒量不大，到了这时就更不敢尽兴饮酒了。因为他清楚地知道，盛宴之后还要骑在马上举行游街活动。如果喝得多了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，那样就会出洋相了。因此除了他向主要大臣敬酒的时候喝上一点外，再与进士们互相敬酒的时候，就干脆滴酒不沾了。好在有后面的游街活动作为推脱，进士朋友们也不便多劝……即使这样，王寿彭也是多喝了几口，感到有些发晕起来。

宴会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息，他们便跨上早已准备好了的高头骏马，沿着主要游街徐徐而进。做为头名状元的王寿彭，当然骑马走在最前面了。此时的他身上披红戴花，装饰新颖格外引人注目，那种荣耀的场景和感受，简直一辈子都难以忘却。沿途都是围观的人们，有些地方还达到了拥挤不堪的程度，可谓盛况空前……至此，天下瞩目的癸卯会试，可谓成功的落下了帷幕。

对于王寿彭来说，此举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命运。一个未知的、但却是他久久期待向往的崭新时期，开始展现在了自己面前，也使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勃勃生机……（未完待续）

作者简介：

胡一平，出生于1953年，山东潍坊市人，作家，历史文化研究学者，潍坊学院客座教授，长期从事历史文化研究创作。主要著作有《兵圣全传》、《郑板桥诗书画精品集》、《追溯潍坊文化源头》、《潍坊五千年》、《古代潍坊十大爱情故事》、《一代名相——公孙弘》、《中国·潍坊》等书籍。并且在电视台、多所大学及网络上有《传统文化大讲堂》等系列讲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