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一平

 

第四章

移花接木——癸卯会试地点由京城改为开封的原因

慈禧太后决定在来年里，也就是1903年的春季开科取士以后，还是有些不大放心，生怕由此惹出什么事端来。果然事情的进展，就像是她曾经预料到的那样并不平静。

对于朝廷来说，除了慈禧太后的决定，一切就开始按板按眼的推行。还由于这样的决定符合力保科举派们的愿望，就自然遭到了废除科举派们的激烈反对。一时之间各抒己见，论战交锋，致使京城之内的舆论阵地好不热闹。即使到了民间，这次重开科举的举措，也立刻成为人们普遍关注的重大社会焦点。

面对这样的局面，慈禧太后不得不站出来发话立威，严令各地打压不同意见。务必使这次科举考试按部就班的进行。同时她还威胁的说道，不论是什么地方，只要出了问题，都将会严惩不贷。这样一来，就把反对的声音暂时给压制下去了。

可是正当慈禧太后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，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的时候，新的问题却又出现了。当初八国联军进攻北京的时候，偌大的京师贡院已被炮火部分摧毁，负责官员们到达时，见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。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，若要举行全国会试的话，首先就要重修京城颓圮残破了的贡院。

但在这时候，朝廷的经济已经是捉襟见肘，经过努力的各方筹措，朝廷好不容易拨出了大部分的修葺银两。但在何时动工方面却又出现了波折，居然令人不解的久拖不决起来。当有关人员细究内中原因的时候发现，原来是决定举行癸卯会试的慈禧太后，居然又莫名其妙的打起了退堂鼓来了。

导致慈禧太后出尔反尔的主要原因，不外以下两个方面：一是京城中反对科举的势力太过强大，而力保科举派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视。虽然在表面上已经将他们的声音压制下去，但造成的后果如何确实难以预料。若是执意进行这次科举活动的话，有可能促使动荡的局势朝着更加混乱的方向发展。二是最近出现的一种传说，在京城里面传得几乎无人不晓，认为重修贡院对朝廷的执政大不吉利。因为当年的大明王朝，就是因修复贡院以后而迅速亡国的。慈禧太后听到民间流传的这一传说后，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。

以上两点，既说明了京城中的局势依然动荡和混乱之中，也表明了大清王朝这艘曾经劈风斩浪的航船，已经没有了继续前进的航标和运行的航向了。再就是普遍的末世心态，在社会层面上表露得越来越明显。就连重修贡院这样的事情，人们都能够与一个朝代的灭亡相联系起来。

其实以上的两点，对于饱经风霜、一生中处理过无数大事的慈禧太后来说，已经算不上什么重大的事情了。可偏偏又在此时，她突然做了一场噩梦，梦中的内容居然使这位刚毅著称的老女人，不由得警觉害怕起来。因为她隐隐约约梦到了几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——公车上书。

当年，也就是在光绪二十一年，即公元1895年之际，乙未科进士会试刚刚完毕、正在等待发榜之际。居然横生枝节，此时的康有为、梁启超等人借着《马关条约》的签订，写成了一万八千余字的“上今上皇帝书”。紧接着，十八省参加会试的举人们纷纷响应起来，很快就有一千二百多人著名连署。其后的发展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，他们成群结队的走上街头，聚集于都察院门前举行请愿，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影响。

历史上的公车上书，被公认为维新派登上历史舞台的重要标志，也是中国民众政治运动的开端。当年的这些有志之士们，以变法图强为号召宣传维新思想。不但社会影响巨大，而且导致光绪皇帝重新放眼看天下，开始转换自己的思维。没过多久，他便启用康有为等一批维新学者进行变法，史称戊戌变法。

这场看上去轰轰烈烈的变法，不但受到世界发展潮流的影响，又有日本维新成功的经验可以参照，更有光绪皇帝的大力支持。这就等于具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先决条件，似乎很有成功的可能。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从变法开始后，仅仅实施了100天左右的时间，也就是仅仅做了几个看似有所作为的花架子，便遭到了残酷的镇压和封杀。因此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将这场短命的变法运动，称作了中国历史上的百日维新。

可以说迫使戊戌变法运动失败流产的，正是以慈禧太后为代表队的保守势力。而否定和镇压变法运动，应是慈禧太后及其惧怕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力。当年的她因为反对和阻挠这场变革，尽管成为社会舆论的众矢之的，但仍然有能力、有手段左右大局。以致在许多事情上，她表面上不动声色，暗地里却用尽了心思和手段，终于成功粉碎了维新派的兵变企图，始终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。

也因为是慈禧太后下令镇压了这场变法，因而受到了颇多的指责与攻击，并且导致了大清王朝的加速坠落。所以每次回想起这场百日维新的前前后后，都会使得慈禧太后头皮发麻，简直就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梦魇。在她看来，这次做梦梦到了公车上书，应该是上天或是祖宗有灵，向自己发出的一种提醒或者是暗示。

若是这次癸卯科举会试，再次发生几年前类似公车上书那样意想不到的惊人举动，对于早已遍布干柴与火种的京城来说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。想到这里，一向精明的慈禧太后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，天不明便披衣起床寻思起来。

怎么办呢？举行癸卯科举会试的诏书已经颁布出去，天下多少士子在那里望眼欲穿，这架虽然老旧但却是无比庞大的机器，一旦启动起来，岂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。再说，京城之中拥护和反对的声音虽然都被压制下去了，但依然在暗地里此起彼伏，举办这次癸卯科举原本就是违心所为，若是取消无疑等于火上浇油。为此，这位善于叱咤风云的老太婆，尽管依然权顷朝野，威势赫赫，但此时此刻却陷入了进也难、退也难的境地。

经过一段时间处心积虑的转辗反侧，慈禧太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。这就是要釜底抽薪，移花接木，将癸卯科举会试的举行的场所转移出去，地点最好设在河南的开封。以此便可以避开京城里面的疾风恶浪、暗礁险滩了，即使一旦出事，也可以进行把控和掌握。想到这里，她终于松了一口气，并为自己的智慧感到骄傲。

于是，1903年癸卯科举的两科乡试与两科会试，最终决定设在河南开封的贡院中举行。因此准备和盼望已久的王寿彭，所参加的这次规模盛大的癸卯科举会试，也堪称为中国历史上最为特别、唯一一场不在京城里面举行的科举会试了。（未完待续）

 

          作者简介：

    胡一平，出生于1953年，山东潍坊市人，作家，历史文化研究学者，潍坊学院客座教授，长期从事历史文化研究创作。主要著作有《兵圣全传》、《郑板桥诗书画精品集》、《追溯潍坊文化源头》、《潍坊五千年》、《古代潍坊十大爱情故事》、《一代名相——公孙弘》、《中国·潍坊》等书籍。并且在电视台、多所大学及网络上有《传统文化大讲堂》等系列讲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