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一平

 

十七

李煦家族的陨落——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

 

对于担任苏州织造的李煦，雍正皇帝仅仅执政两年后，就按捺不住下手了。追究具体的原因，大概有两个。一个是在雍正皇帝的眼里，李煦特别令他讨厌。二是经过了政治上的清洗，应该在经济上有所收获了。

关于第一点，原因是明摆在那里的。因为在雍正皇帝还没有登基以前，李煦一直都在孝敬其他的皇子。在当时，李煦除了有出手大方的名气外，而且积极参与到了众皇子们举办的各种活动中。令人格外气愤的是，李煦的这种投资，主要是集中在八阿哥、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身上，就连其他的阿哥也都得到了一些好处。

在古代的封建社会里，作为一名朝廷大臣，在政治上跟对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问题。跟得对、跟得好，就可以飞黄腾达，就是荣华富贵，就能够名垂青史。若是相反的话，其后果谁都十分清楚。关于这些，即使到了今天也难以例外。而这里面，李煦恰恰就漏掉了这位表面上温和谦让，内心里却阴狠手毒的四阿哥，居然没有给过雍正皇帝哪怕一点的好处。一想到这里，雍正皇帝当然恼羞成怒了，巴不得马上就将其收拾了才好。

整治李煦的理由也很清楚，当然是无论哪里都能够找出毛病来。当时彻查李煦的起因，就是过去李煦与八阿哥、九阿哥关系密切的时候，曾经买了几名漂亮的苏州女子，送给他们消遣。这在当时，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，哪一个皇族权贵不是声色犬马。但由于这件事被人告发，雍正皇帝特意将李煦定为奸党之列，先是剿灭了他的家族，又将其流放到吉林打牲乌拉一代的地方。仅仅到了第二年的时候，李煦便冻死在了那里。

李煦有二个儿子，即李鼎、李鼐。据潍坊昌邑姜氏族谱里面所记，他们在家谱上的名字分别是李亦鼎、李亦鼐。这样的记法，是与姜氏家族谱上的排序完全一致的。至于他们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“亦”字，表明了这是姜氏家族的辈分用字，也就是这一辈人应该为“亦”字辈，所以才有了李亦鼎、李亦鼐之说。

李鼎是康熙三十三年，也就是李煦四十岁时所生的头一个儿子，这就说明李煦得子时的年龄，已经是很大了。当然在这以前，李煦很可能也有过儿子，但却是夭折了。这样一来，李煦称得上老来得子，十分痛爱娇惯。可以说，青少年时期的李鼎、李鼐，都亲历过了繁华富贵的生活，在前半生里异常的风顺，与后来的悲惨遭遇，形成了极其显明的落差。

再从李曹两家的亲谊关系上来说，曹雪芹的姑姑就嫁给了李煦的大儿子李鼎。这样一来，李鼎就是曹雪芹的姑父了，即使李鼐与之关系也非常密切。

还由于李煦的两个儿子，从小就在家庭的娇宠之中长大，自然养成了大手大脚、花钱不在乎、追求奢华靡费的脾气。在这点上，他们虽然像貌俊美，聪慧敏捷，吟诗作画具有相当的才气，但内里却是典型的纨绔公子。

史书记载：“织造李煦莅苏三十年，管理浒关税务，兼司扬州盐政，恭逢圣祖南巡四次；克己办公，工匠经纪，均沾其惠，称为李佛。公子性奢华，好串戏，延名师以教习梨园，演《长生殿》传奇，衣装费至数万，以致亏空若干万。吴民深感公之德，惜其子之不类也。”

从这里就可以看出，李煦是个有德有义的人。当年的康熙皇帝任命他担任苏州织造，的确没有看错人。而李煦到任以后呢？也不负皇帝期望，处理起事情来十分得体，搞得地方经济很是和谐。就连普通的工匠商人，都屡屡得到实惠。因此他才得到了苏州官场及普通民众的尊重和赞扬，因而有了“李佛”之称号。

在古代，人们若是普遍将一个人称之为佛的话，应该是对这个人的最高的褒奖和最高的敬意了。从这些史料记载里。我们不难理解当时李煦在为官期间，待人宽厚仁慈，为当地人做了大量的好事、实事。当然这也反映出他不大重视钱财，具有相对大手大脚、铺张浪费的毛病。但是到了他儿子的时候，这些原本就有的毛病居然得到了继承和发展，这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奢华堕落了。

 

十八

一曲绝唱《长生殿》——演出盛况到空前

 

根据上面的史料记载就可以看出，李煦的两个儿子，都是很有才华的文化艺术人才。他们出生在富贵荣华之家，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，以至在文学艺术上，表现出了真挚的热爱和强烈的向往。

里面提到的一件大事，就是他们家排演的大戏《长生殿》。《长生殿》是清代大戏剧家洪昇的著名杰作，里面写得是唐明皇宠幸杨贵妃的一系列故事。其中还因为杨贵妃的堂兄杨国忠在担任了丞相之后，政治腐败，结党营私，以至权欲熏天，从而导致天下大乱。此时安禄山在范阳起兵，进攻长安。唐明皇仓皇出走，当部队行止马嵬坡时，将士们愤怒杀死了杨国忠，并迫使杨贵妃自缢。

特别是这一戏剧的后半部分，主要描写唐明皇对杨贵妃的怀念之情，以及杜撰的二人在天上相会的遐想情节，以极为优美的台词诗句和动人的故事内容，描写了他们之间的爱情生活。由于这些故事情节十分感人，故而达到了风靡一时，人人想看的程度。

史书记载，创作《长生殿》的著名戏曲家——洪昇生于世宦之家，虽然具有相当的才华，但却历经蹉跎，二十年的科举始终不第，因此称得上白衣终身。后来他的这种超人艺术才华，便体现在了文学艺术的创作上。其代表作为《长生殿》，反复推敲历经十年，三易其稿终于问世。于康熙二十七年，即公元1688年时，《长生殿》剧本一经推出，便在社会上迅速引起了轰动。

可是在第二年的时候，便发生了令人遗憾的悲剧。原因就是在孝懿皇后去世后的忌日里面，他们继续演出了《长生殿》。由于被人告发蔑视当代皇后，而被弹劾下狱。洪昇不但被革去国子监监生之功名，而且还将面临着砍头之灾，他的许多好友亦受到了牵连。幸亏许多大臣站出来为其求情，才使得这件事情没有闹大。

当时有关洪昇的案件卷宗，就摆在了康熙皇帝的书案之上。而康熙皇帝也表现得比较大度，为了表示自己宽柔文人，除对参与者作了革职、革除功名的一般性处理外，并未深究《长生殿》剧本里面的内容。正因如此，洪昇也从监狱里放出来了。

试想当时的人多么薄情，当然敷衍趋势。洪昇突遭如此变故，在京中开始备受官场上的白眼揶揄。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，不得已于康熙三十年时返回故乡杭州。从此以后，他疏狂如故，放浪西湖之上，以写诗填词作曲为生。也正是为了这件事，后人有了“可怜一曲《长生殿》，断送功名到白头”之叹。

然而洪昇所写的这出戏剧实在是太好了，不久又在南方地区风行起来。史书记载，在康熙三十六年，即公元1697年的时候，江苏巡抚宋荦便安排剧团演出《长生殿》，一时观者如蚁，极度兴盛。此时的洪昇十分高兴，竟在庆祝的宴席上“狂态复发，解衣箕踞，纵饮如故”。自此之后，吴山、松江等地也相继演出过。

然而到了苏州织造李煦这里，才由他的两个儿子，将洪昇《长生殿》的演出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。原因也清楚的摆在那里，过去进行演出的，都是当地的戏班子所为，其演出活动当然带有相当的商业性质。而李鼎、李鼐参入和主导这一事情，结果就大不一样了。他们家有的是钱，完全可以算得上全国知名的大贵族之一。这样一来，《长生殿》的演出就不是一般的轰动了，而是江南文化界的一件大事和盛事，影响之大可想而知。

关于这些，仅仅从史书的记载中就可以看出端倪。文中写道：“公子性奢华，好串戏，延名师以教习梨园，演《长生殿》传奇，衣装费至数万，以致亏空若干万。”什么意思呢？就是说李鼎、李鼐极其爱好戏剧，并由此在家中建立起了梨园，也就是教习演戏的地方，并且聘请了当时的江南名伶前来教授。

里面还特别提到，仅仅一项花销，即置办的演员服装器具费用，就达到了数万两白银。接着又提到因此而亏空了若干万两，加以推算的话，总共不会少于十万两白银了。试想当时的十万两白银，究竟是多么巨大的数额，即使几十家戏班子的全部家当，也不会达到这样的数目。也可以说，当年李煦任上所亏空的钱财，其中的一部分便是花在了这上面。

史书还记载：康熙四十三年，即公元1704年时，江宁织造曹寅集南北名流为盛会，独让洪昇居于上座，演出了全部的《长生殿》版本，历三昼夜始毕。从这里更可以看出李鼎、李鼐兄弟二人在里面发挥的重要作用来了。可以说当年演出的盛况，正是由李鼎、李鼐带领的演出队伍。

可遗憾的是，洪昇对于这次盛大的演出太过兴奋了，以至于饮酒太多，在从江宁返回杭州的时候，居然堕水而死，一代著名的戏剧大家就这样糊里糊涂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据说在他去世之后，也是李鼎、李鼐拿出钱来，为其办理了后事。